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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力雄:西部大開發是又一次大躍進及政府官員大撈一筆的好機會
 
2000年10月13日發表
 
【多維新聞社13日電】目前,中國西部大開發在西部地區已如火如荼展開,中國高層希望籍此縮小東西部之間的巨大差距,同時縮小歷史上造成的西部邊疆少數民族地區和中原富裕地區的差距,以穩固國防。但是曾撰寫「黃禍」、「天葬」名噪海內外的大陸作家王力雄不看好中國西部開發。他認爲,中國開發西部已成另一次大躍進。

據臺灣中國時報報導,王力雄在受訪時劈頭就說「不看好西部開發」,因爲這又是一次運動,不同的是,以前搞政治運動,現在搞經濟運動;這種「西部運動」實際上就是一次西部大躍進運動。

報導介紹,現年四十七歲的王力雄,在過去十多年曾多次進入新疆、西藏等地區,調查當地的經濟、社會與文化等發展現狀。根據他與官員接觸的感覺,各級地方政府現在都在搶投資、要項目,他們了解到現在階級鬥爭已經不時興了,管人還不如管錢,有了錢才算有權力,才能大撈一筆,因此,從上到下現在好像都變成「工程發包隊」了,大家都積極地搶項目,要錢;沒有人去想:一旦中央投資被吃完後,建設項目是否真的有效益,會不會變成地方的包袱?

前一陣子,遇到幾個到北京要求立項建高速公路的官員,王力雄特地問他們:真的需要高速公路嗎?將來建成後成本能不能收回?但實際上,各地建公路,從上到下層層都有好處,自然從上到下一片支持之聲,西部各地官員都冠冕堂皇地宣稱:
「西部開發能富裕地方,我們要跟隨中央政策」。所謂「輿論支持」,不過是人爲造勢。

中國媒體宣稱,開發西部有助於安定民族問題,但王力雄認爲,這反而是激化民族矛盾,以新疆爲例,目前新疆維族的失業率比漢人高得多,想要找工作的維族首先必須學會漢語,即使找到工作,他們的晉升也遠不及漢族;當地政府的一些措施也對少數民族不公,例如,自從前年烏魯木齊爆炸案發生後,公安就在公共場所檢查民衆的隨身包,對漢族的檢查經常是虛應故事,對維族的檢查卻是異常認真,經常要他們把皮包裏的東西當場全部掏出來,這種差別待遇簡直是把維族都當成了危險人物。

從七八年開始研究大陸民主化問題的王力雄,今年十一月計劃到美國考察美國總統選舉。根據他對大陸政治運作的了解,由於大陸目前是由上而下的集權體制,上面撥下的經費,經過中間的剝削,老百姓能拿到的很少;即使能整體提升底層生活水準,但貧富之間的差距也會拉大,由此可知,經濟發展不必然能穩定西部的政治局勢,再加上大陸至今未實施民主選舉,所有的經費運作都是黑箱作業,因而更難取信於民。

在情況沒有全面了解前,只談局部問題,結論經常不符合現實。王力雄以生態保護爲例指出,西部開發已經使得西部的生態環境進一步惡化,在南疆,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在沙漠中造綠洲,引用大量河水來沖刷鹽礆地,把鹽礆地變成耕地,結果卻是把河水用乾,造成下游胡楊林大面積枯死,等於用一小塊綠洲換來一大片沙漠。

大力發展經濟是否有助於化解民族矛盾?王力雄認爲,要看漢族和維族誰獲得經濟發展的主要利益,但從目前的情況看,科技、文化、教育等適應市場經濟所需的現代化條件,都掌握在漢族手中;即使政策傾斜,也只是將資源集中到少數民族的上層,一般老百姓享受不到;新疆恐怖分子現在主要的攻擊對象不是漢族,而是針對上層的「維奸」,就反映一般少數民族對現行資源分配政策的不滿。

對於新疆建設兵團的功過,歷來有不同評價。王力雄認爲,新疆建設兵團有兩百四十萬到兩百五十萬人,長期以來與地方有矛盾,同時分佈在每個縣,爭取所有好處;兵團也與維族有矛盾,長期制約維族那些企圖搞獨立的人;兵團的存在不合憲法,憲法中沒有賦予兵團任何法律地位,但目前所有中央下發的文件,都會轉發給兵團;清一色漢族組成的兵團,實際上已成爲「新疆自治區中的漢族自治省」,有領土,有地權,有司法權,有武警,有人大政協,還有婚姻介紹所。維族不喜歡兵團有其道理。

另一方面,兵團又是穩定新疆的主要力量,基本上是一個團監視一個縣,只要少數民族一有騷動,兵團就出動平暴,而且不需要嚮導,不需要糧餉,不過,兵團現在也出現人口外流的情形。

王力雄曾以「天葬」一書成爲大陸知名的西藏問題專家,他對西藏、新疆等少數民族的立場,也被認爲能擺脫「大漢族本位主義」,比較能從少數民族的角度看問題。

王力雄認爲,新疆的民族問題與西藏不同。在西藏,藏族占人口的百分之九十,經濟發展成果再怎樣都會較有利於藏族;但在新疆,維族雖然人口較多,有八百萬,但漢族人口也不少,達到六百萬,漢族勢必攫取到主要資源,因此,經濟發展的結果會在新疆造成更大的民族衝突。

西藏有一個全民崇拜的領袖,流亡海外的政府也得到西方一面倒的支持,穩定西藏主權所需的資源必須從外地輸入,因此,西藏搞獨立的條件更充分;不過,西藏領袖達賴倡導和平,而疆獨是講聖戰,更爲暴烈。

將來的發展,西藏是說獨就獨,因爲當地漢人不多,很容易就撤走,但新疆的漢人因爲人數衆多,根本不可能撤走,因此極可能發生種族流血衝突,而中共現在的政策正促使新疆朝悲劇的方向發展。

王力雄從七八年起,五易其稿,終於寫成「溶解權力-逐層遞選制」一書,他認爲,要徹底化解民族矛盾,必需蔣經國加胡耀邦。 

五力雄指出,西部的民族矛盾有些是歷史遺留問題,要逐步讓它釋放出來,但不能像戈巴契夫那樣一下子就把鍋蓋打開,需要有謀略,並堅定不移地走下去。蔣經國的作法就值得學習,他先培養李登輝,然後再舉行民主選舉,使得臺灣能出現中國五千年來第一次的政權和平轉移,大陸如果有偉大的謀略家,也可以十年爲一期,逐步開放。

新疆在八七至八九年出現民族騷動,當地官員因此批評胡耀邦當時所推行的懷柔政策,稱他是「胡亂邦」;但王力雄反駁說,這種評語並不公平,首先,懷柔政策不只是胡耀邦一人的意志;其次,騷亂的起因是過去的壓制太兇狠導致的反彈,例如文革期間,強迫僧侶還俗,許多寺廟被毀;中共原來應該讓騷亂逐步平息,但卻改採強硬路線,以致當地民族矛盾越來越惡化;從表面看,目前中國的少數民族地區似乎平靜,但事實上,原本支持中共的少數民族幹部、職工和知識分子,現在都變成反對派。

王力雄套用鄧小平的警語指出:「最可怕的是人民羣衆鴉雀無聲」,而這正是新疆目前的寫照。

八○年代,少數民族中還有不少人與北京站在一起,許多家庭還懸掛毛澤東像。但九六年,王力雄到新疆時,一位維族老漢非常熱情地帶他去看胡耀邦曾視察過的地方,同時鉅細靡遺地描述胡耀邦當年講話的神情;王力雄看到他的手臂上有一個刺青:一朵花上插着一把刀,花朵還滴着血,那是他被共產黨關了將近十年時刺的。

九八年,王力雄再次到新疆,又聽到一個維族司機提到胡耀邦,這名維族司機說,當年他載胡耀邦視察地方時,曾看到胡耀邦抱起一個「髒得連他都不敢抱」的小孩,胡耀邦從口袋掏出手帕幫小孩擦臉,然後又把手帕放回口袋。

王力雄強調,由此可知,新疆的少數民族並不是不知感恩,只是胡的懷柔政策觸及當地漢族利益,受到抵制,而且,這項政策後來又未貫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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