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貝爾格萊德平靜以後,現在,我們可以回頭看看,在過去的一個月,中國官方報刊是如何報道南斯拉夫的這一歷史事件的。
下面,是九月初,中新社轉發的《江淮晨報》的一篇報道的摘要,題目是「南聯盟主席米洛舍維奇勝卷在握」:
「9月3日,南斯拉夫聯盟共和國聯合執政黨正式宣佈,現任總統、塞爾維亞社會黨主席斯洛博丹米洛舍維奇將競選連任,同時向選舉委員會提交了近160萬名米洛舍維奇支持者的簽名。政府的一些高級官員認爲,有如此衆多的民衆支持,米洛舍維奇競選連任勝券在握,勢在必得。
在南聯盟執政的三黨領導人舉行的聯合記者招待會上,塞爾維亞社會黨總書記戈裏察?加耶維奇宣佈,有159.3825萬人簽名支持米洛舍維奇競選連任。她說:顯而易見,在9月24日這天,人民的要求和意願將會確確實實地得到證實,他們的要求和意願就是米洛舍維奇當總統。
南聯盟定於9月24日舉行總統和議會選舉。按照規定,每個總統候選人必須有超過2.5萬個支持者的簽名。據里斯蒂奇說,米洛舍維奇獲得的簽名人數比他的其他三個對手分別多出15倍、20倍和40倍。」
以下是《光明日報》九月二十二日的一篇報道的摘要:
9月24日,南斯拉夫聯盟即將舉行總統大選。目前,競選活動已進入最後衝刺階段。與此同時,西方國家也加緊了對南聯盟的干預,企圖利用這次大選,使南聯盟總統米洛舍維奇下臺,以達到徹底控制南斯拉夫、駕馭巴爾幹的目的。
針對西方的攻勢,南斯拉夫政府進行了堅決回擊。首先,南聯盟拒絕去年參加科索沃戰爭的西方國家以觀察員身份監督南總統大選。聯盟新聞部長馬蒂奇稱,這主要是爲了「捍衛南斯拉夫的主權與領土完整」。本月18日,南聯盟貝爾格萊德地方法院開始對美國總統克林頓等14名北約國家領導人和北約組織官員進行缺席審判,追究他們在北約轟炸南聯盟期間犯下的戰爭罪行。
《羊城晚報》9月23日的報道和評論尤其精彩:
「南聯盟,誰將執牛耳?
目前,以美國爲首的西方國家在竭盡全力地爲南聯盟反對派打氣助威,而南聯盟現任總統米洛舍維奇則是按部就班地進行着競選活動,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現總統:捨我其誰
米洛舍維奇能如此氣定神閒,那是因爲他早已爲這次總統選舉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拿貝爾格萊德市民的話說:「米洛舍維奇是誰?沒有把握他會動手嗎?」
早在幾個月前,米洛舍維奇就通過修改憲法,爲自己清除了連任的法律障礙。 在修憲之後,米洛舍維奇開始發動他的競選機器,利用其雄厚的羣衆基礎,開始了大規模的競選活動。9月3日,南斯拉夫聯盟共和國聯合執政黨正式宣佈,現任總統、塞爾維亞社會黨主席斯洛博丹.米洛舍維奇將競選連取 同時向選舉委員會提交了近160萬名米洛舍維奇支持者的簽名。
反對派:一盤散沙
而作爲米洛舍維奇的競爭者,南聯盟的反對派幾乎在一開始就處於在被動地位。7月的修憲可以說是米洛舍維奇使出的完全出乎那些反對派意料的一招。南聯盟的反對派此後馬上陷入了混亂,有些叫囂着抵制選舉,有些決意下場一博,卻又拿不出有效的應對方案。
選舉:誰能問鼎
分析家指出,儘管反對派們宣稱民意能將米洛舍維奇趕下臺,但這種可能性看起來非常小。南聯盟當局爲了米洛舍維奇能繼續執政作好了充分準備。此外,軍隊也堅定站在了米洛舍維奇一邊,軍方領導人號召所有軍人投米洛舍維奇的票,認爲米洛舍維奇是南聯盟的捍衛者而科斯圖尼察是『北約的候選人』。有了軍隊的支持,米洛舍維奇也就擁有了最大的王牌。 」
選舉開始後的當天,即九月二十四日,大陸報刊廣泛地轉發了新華社駐貝爾格萊德記者楊成明、黃強的這篇報道:
南聯盟大選在平靜的氣氛中舉行
當天上午10時,現任南聯盟總統米洛舍維奇和夫人出現在南聯盟首都貝爾格萊德市的一個投票站時,受到在場選民的熱烈歡迎,數十名南聯盟記者和外國記者進行了現場採訪。米洛舍維奇向記者表示,他期望這次大選能夠給南聯盟人民帶來好運。
據南通社報道,來自德國、印度、俄羅斯、白俄羅斯和保加利亞等國家的國際觀察員一致認爲,南聯盟這次大選是在平靜和公正的氣氛中進行的。
這是中新社轉發的《揚子晚報》 9月24日的報道:
「南聯盟新聞部長馬迪奇日前在記者招待會上透露,有確鑿的證據表明美國中央情報衷誑撲魑趾筒ê諗嘌堤毓ざ遊椋譴蛩鬩壞┓炊緣吃?大選中失敗,就動手逮捕南聯盟新政府成員。據馬迪奇介紹,以美國爲首的北約除了編造虛假的民意測驗外,美國中央情報局還在科索沃、黑山和馬其頓西部地區安置了7個顛覆行動小組。其成員是32名訓練有素的美國特工人員。他們被分批派到科索沃、黑山和塞爾維亞南部搞一系列破壞活動。」
最後,我們請看中新社在九月二十五日,也就是選舉的第二天發出的新聞稿:
「南聯盟總統大選 米洛舍維奇暫時領先南聯盟官方宣佈,截至當地時間24日晚上23時,南聯盟現任總統米洛舍維奇獲得了已統計選票數的一半以上。
24日深夜,南聯盟副總理沙伊諾維奇宣佈了南聯盟總統選舉的初步結果。他說,在已統計出的12萬多張選票中,塞爾維亞社會黨和南斯拉夫左翼的共同候選人米洛舍維奇得票率爲50%,主要反對黨塞爾維亞民主黨主席科什圖尼察的支持率則爲37,6%。
這裏的摘錄只是滄海一粟。從這些報道和評論中我們可以看到,中國的新聞界在南斯拉夫的這次歷史轉變的過程中丟盡了臉,它的記者們這一次是罕見地被歷史,被中國政府徹底、公開且無可爭議地羞辱了一次。
中國的記者們應該記住並反省這個既是集體的,又是個人的恥辱。專制對輿論的控制所帶來的惡果,很少有這一次這麼具體、鮮明、令人難堪。
毫無疑問,這首先是政府的責任。政府掌握着記者和編輯的命運,並以此向他們強加自己的意志。長此以往,記者在還沒開始工作之前,看什麼,怎麼看,寫什麼,怎麼寫,就已經先驗地決定了。記者看事件,尤其是國際事件,就只看那些符合政府意志的方面,因爲只有這樣,他和他的上司們才沒有風險,他的東西才能發表。
但是,無論如何,我們的這些記者不能推卸他們的責任。他們沒有基本的勇氣,甚至缺乏基本的職業道德和職業技巧。你看,在上述的報道和評論中,只有這些記者們對南斯拉夫當時官方消息來源的引用,並以此發表自己的議論和得出結論。我們不但看不到他們對反對派人士的採訪,看不到他們對自己片面的消息來源的查證,甚至看不到其職業要求的基本的情緒自制力:他們的傾向性表達得那麼明顯,他們荒唐的結論下得那麼早。在這裏,向權力獻媚的主動性和創造性是多麼的濃烈。專制不只是靠恐懼,也靠這種媚骨而生存。
這也是一個專制政府給自己設的一個圈套:它的記者,它的耳目只說那些它聽得愉快,能證實它「正確」的東西,它因此遠離事實真相,喪失了基本的判斷力,它也因此在國際舞臺上週期性地出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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