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奋斗一生，他医治国人麻木的任务完成了吗？他没有明说，但他在对黄埔军校学员讲话中表示，文人的笔远不如军人的枪有力量，这实际上承认了他的失败。不仅鲁迅未达成目标，他活动的那个世纪过去了，不仅麻木依在，甚至还产生了比麻木更可怕的东西：为他人的劫难称快，为恶人的行凶叫好。

当初「六四」中国人遭难时，我从大陆打电话给在美国的女儿，她打断我想说的话，匆匆忙忙喊道：「这里电视上都是北京街头的流血镜头，真可怕，我们同美国人游行抗议去了，有话以后再说。」想见那时美国人对中国人的不幸遭遇，并不漠然置之。这次纽约两座世贸大楼，被歹徒劫持了客机，又撞进楼体，机内楼内的无辜人民伤亡无数，还有华盛顿等地的类似惨剧发生，对此大陆的反应又怎样呢？

假如他们是祥林嫂、润土，或阿Q、豆腐西施那样的人物，也倒好了。他们麻木些，甚至自私些，还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幸灾乐祸。今天大陆城市居民的教育程度，比起鲁迅时代，要高多了。他们看电视的时间不比美国人少，他们有争办奥运的国际眼光，有江主席以德治国的思想熏陶，他们已非钝夫愚妇，那里也聚集著颇多知识精英。但在美国人遭到撕破人类文明底线的旷古罕见的恐怖屠杀时，为数不少的国人在第一反应中，在匿名网上谈话中，竟然说出了「活该！」、「咎由自取」等等冷言冷语和叫好称快声，以至令炎黄子孙，在全世界人民面前，羞于引用那些不堪入耳的原话。

假如让英国BBC、日本NHK、法新社，以及大陆CCTV等媒体记者，拿著摄像、录音设备去采访，他们的话语绝不逊于外交官的冠冕堂皇。固然可以说那是理性的过滤，但更有理由说那是戴了面具的假话。俗话说：「梦中吐真言。」他们在网上，在街谈巷议中，才吐露出这种情绪。这种情绪不登大雅，却是其来有自。且不说「气人有，笑人无」的心理作祟，这正是中共长期训练的影响。「文革」中，毛泽东并没有想出和提出那么多施暴花招，如让「牛鬼蛇神」男女各一名，在狂欢的「革命群众」面前摔跤；打死一名女「牛鬼蛇神」后，让其他「牛鬼蛇神」去俯身同死者亲嘴……；同样，江泽民说某组织是邪教后，捉人好了，关监狱好了，那是专制者的权力，但面对这些老弱妇孺进行24小时监管，痛打折磨，也真下得了手。对这些长期以来就存在的撕破文明底线的兽行，中共的一句明文是：「是好得很！不是糟得很！」或者默许，或者庇护。中共不仅自身是残暴者和两面派，也有效地在社群中培养了残忍意识和虚伪风气。今天，人民日报以及大陆多个官方的网站，一反平时管制甚严的作法，成为对美国恐怖惨剧的嬉笑怒骂狂舞场，也就不足为怪了。至于这种意识，是否会在有朝一日危及中共自身，他们是不会，也不想，做长远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