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海牙法庭上米洛舍维奇戏剧般地刻意表现他的“不驯”──拒绝接受(和自己找)律师,拒绝面朝法官,拒绝戴耳听机(法庭只得安装了扩音喇叭来翻译法官的话),但目前到庭证人提供的大量见证,已证实米洛舍维奇利用权力在波斯尼亚、克罗地亚、科索沃等地犯下了种族清洗罪,杀害了20万人。
这是二战纽伦堡法庭之后,国际社会首次审判一位前国家领导人,它预示著像乌干达总统阿明(Idi Amin)那种犯下反人道罪(杀害了30万人)但仍逍遥法外(一直住在沙地阿拉伯)的时代可能结束了。
贝尔格莱德的“红妖精”
米洛舍维奇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从目前媒体已披露出的资料来看,不仅绝对权力导致他绝对腐败,而且他身边的那个“最亲近的女人”是仅次于权力这剂春药之后另一个令他狂迷狂妄、胡作非为的原因。这个女人就是被南斯拉夫民众称为“红妖精”的前第一夫人米佳娜.米克维奇(Mirjana Mirkovic),贝尔格莱德的中国人把她称为“南斯拉夫的江青”。在南斯拉夫,人们恨她比恨米洛舍维奇还强烈。
《纽约时报》杂志不久前在海牙法庭开审米洛舍维奇之际刊载了长篇故事,报道这位“红妖精”怎样和“红强人”一起,给波斯尼亚、给科索沃,给南斯拉夫,以及给他们自己的家庭带来的悲剧。
米洛舍维奇和米佳娜是青梅竹马,他们志同道合,都对政治充满兴趣。米佳娜那种战斗性和出人头地的劲头,可能来自遗传,她母亲曾是纳粹占领时代的抵抗战士,后来被德国人抓获拷打,出卖了很多“同志”后被纳粹处决。米佳娜从小就模仿母亲穿戴,要做个“革命者”。
但她的童年是孤独而困惑的,父亲再娶后抛弃了她,把她寄放到小姨那里,成了“孤儿”。后来她的颇有姿色的小姨成了南斯拉夫“伟大领袖”铁托的情妇,她得以上了最好的贝尔格莱德大学,后来的头衔是“社会学教授”。
米洛舍维奇在共产党内的权力角斗中,他的妻子一直是个最关键、最得力的助手。米佳娜为丈夫起草了很多政治发言稿,并怂恿米洛舍维奇谋取权力。1987年,米佳娜鼓励米洛舍维奇背叛他的最亲密朋友和政治导师、当时南斯拉夫共产党的负责人伊万.史丹姆波利克(Ivan Stambolic),通过玩民族主义这张牌,在政治局会议上伊万被赶下了台,米洛舍维奇取而代之,成了南斯拉夫共产党一把手。
2000年8月,在南斯拉夫反对派想让党内元老伊万出山竞选,来对抗米洛舍维奇时,伊万突然被暗杀了。米洛舍维奇的儿子后来对人暗示,他和母亲密谋干掉了伊万,但由于迄今连伊万的尸体都找不到,南斯拉夫当局还无法起诉米佳娜母子。
这位“第一夫人”向来火气暴躁,敢想敢干。1999年4月,当北约轰炸南斯拉夫之际,贝尔格莱德著名的报纸编辑库路维嘉(Slavko Curuvija)写了一篇文章批评第一夫人过于“干政”,结果第二天就在家门口被人乱枪打死。不要说没人去破案,1,000多编辑、记者和学人等出席他的下葬仪式,没有任何人敢公开讲话,谁都清楚“红妖精”心狠手毒,惹不起。
米氏家族贪污了100亿
在米洛舍维奇当总统风光的时候,南斯拉夫真正的“红太阳”是米佳娜,现在南斯拉夫人谈起这对强人夫妻,还都说米洛舍维奇得了“气(妻)管炎”。米佳娜曾自己组建了名为“南斯拉夫左派”(JUL)的政党。但这个党主要不是从事政治,而是洗钱。党部大楼就是“洗”出来的,“南斯拉夫左派党”党魁从国家银行贷款225万美元买了这栋大楼后,以不到贷款一半的价格“卖”给了米佳娜,条件是银行免掉了他的全部贷款,由党来担负,实际上在米洛舍维奇家族的运作下,所有款项都免了。
现在担任塞尔维亚公共税务署署长的拉多维奇(Alexander Radovic)对《纽约时报》记者说,米佳娜周围有一大帮政治和商界朋友,谁要出口“批文”、谁需贷款,谁要房子,只要去找第一夫人,都能解决。
这位税务总管说,米洛舍维奇在1978到83年期间,还是南斯拉夫最大的一家国营银行的总管。他下令的很多“贷款”最后都有去无回,没有了下文。尤其是对波斯尼亚、科索沃战争期间,以购买军火等名义拨出的巨额款项,很多都没有了踪影。拉多维奇估计米洛舍维奇家族可能从南斯拉夫国库总共偷走了100亿美元!南斯拉夫全部人口才一千万(比台湾少一半多),米洛舍维奇家族贪污的100亿,平摊到南斯拉夫人身上,等于每人1,000美元。而在米洛舍维奇统治下,南斯拉夫人的工资每月仅70美元,比米氏上台前的80年代末少了一半。《纽约时报》报道说,米洛舍维奇下台后,瑞士和塞浦路斯的银行冻结了他的一些账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米洛舍维奇家族的管钱人是南斯拉夫的著名富豪之一卡瑞奇(Bogoljub Karic),他于今年初在贝尔格莱德被判刑,因为他试图把3,000万美元非法挪到国外。卡瑞奇有私人飞机,米佳娜曾在90年代用他的飞机到外国旅游。这位自称“社会学家”的第一夫人出版过多本“著作”,并被翻译成25种文字,都是卡瑞奇出钱找的出版社和翻译,南斯拉夫的学者说,米佳娜的书烂到没法读的地步。
米洛舍维奇的儿子最恨学校,连中学都没毕业,但卡瑞奇干脆自己出钱在贝尔格莱德办了所大学(不是巴灵顿网络大学),给总统儿子颁发了“学位”。
米洛舍维奇在1987年当上共产党一把手后,就搬进了豪华别墅。90年代中期时,米洛舍维奇已穿3,000美元的西服,戴2万美元的手表。在科索沃战争爆发前两天,他又买了第二套豪华别墅。
在米洛舍维奇下台之前,仅米佳娜的个人美容师就从南斯拉夫国家银行获得22万5千美元的报酬。
《纽约时报》记者描述说,去年冬天在贝尔格莱德采访到米佳娜时,这位今年已60岁的前第一夫人,穿著黑色裙子和毛线衫,每个手腕都戴著硕大的金手镯,额头是中学生式的刘海儿齐刷刷地垂到眉毛处,头发染得像煤矿物一样油黑,一个早已过了更年期的女人,却尝试发出小女孩那种尖细、甜甜的声调。
红色王子的腥红传奇
米洛舍维奇夫妇的两个孩子,现在都官司缠身。今年27岁的儿子马科(Marko)在南斯拉夫是臭名昭著的,他拥有20辆豪华轿车。他母亲的富豪朋友们纷纷给他资金做“生意”,主要是走私香烟、酒等。《纽约时报》记者说,马科最忙和最成功的是两件事:创造钱和敌人。正在缉拿马科的南斯拉夫警方说,这位前总统公子是该国最富有的黑帮头子,多起街头帮派枪击事件都和他有关。
马科在南斯拉夫家喻户晓,不仅由于他富有,还因为他在酒吧随意打人,看谁不顺眼就一顿拳打脚踢。他的妻子是南斯拉夫的美女,隆了乳房,还扩注成厚嘴唇。马科还拥有一个面包生产店,一个电台,还有一个以美国性感歌星麦当娜命名的夜总会,是整个巴尔干半岛规模最大的,此外还有一个康复疗养中心。
马科像他的母亲一样脾气暴躁,盛气凌人。当媒体报道说他的儿子生下来健康程度在9级(最高10级)时,他竟给这个报道的记者发去电子信威胁说,“我儿子的健康指数绝对是10级,而不是9级。我的朋友都要找你算账,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他们找到你,你就会一辈子坐轮椅了。”第二天,马科又气势汹汹地赶去那家报社,腰别著手枪,带一群保镖。恰巧那个记者那天休息,马科威胁说要把见到的编辑记者都打断胳膊和腿。
马科被警方通缉,是因为他威胁把他的理发师用电锯割碎,扔到河里去。他的理发师从麦当娜夜总会辞职后,参加了反对米洛舍维奇的街头游行,马科听到后,派他的保镖找到这个理发师,连踢带打,用枪托砸,然后把他拖到马科面前,马科拿出一个小型旋转电锯,在这个理发师的头上开动电锯,喊叫说,“你这个叛徒,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我用电锯割碎扔到河里的败类。”这位22岁的理发师后来对《纽约时报》记者说,马科用电锯在他头上旋转了几秒钟才罢休。然后马科手下的人又开始揍他,把他打得半死后,扔到了他家门口的道边上。
在电锯案开审之前,马科就逃了,反正他有的是钱。去年12月《贝尔格莱德日报》报道说,马科在哈萨克斯坦最大的城市阿马提(Almaty)正在修建豪宅和夜总会,其规模如同墨西哥哈仙达宫殿,夜总会规模好像他在贝尔格莱德的“麦当娜”再现。
“一手拿枪一手带孩子太复杂”
米洛舍维奇的女儿马蕊佳(Marija)今年36岁,曾和一位长她13岁的外交官结婚,但很快这位总统女儿就宣布“当外交官的老婆最没劲”,然后就离了婚,和她的保镖“罗曼蒂克”起来。但这位总统女儿最喜欢的不是男人,而是手枪。她在去美容店修发时,经常向其他女人炫耀她的手枪。还曾在一家夜总会掏出手枪挥舞,说要惩罚她的负心男朋友。去年她开枪打死了她的一位前男友的狗,她对贝尔格莱德的一家杂志说,因为那条狗烦扰了她的狗。她还对贝尔格莱德一家报纸说,“我带手枪好几年了,带枪使我显得很潇洒。我不会去想什么结婚呵,孩子呵,你想想看,一手拿枪,另一手带著个孩子,那有多复杂。”
在米洛舍维奇被逮捕的那个晚上,马蕊佳喝了她父亲留下的烈酒,然后开车去监狱看父亲,在途中射了5枪,当时她带了3支手枪。去年12月开庭聆讯时,法官问马蕊佳为什么开枪,她回答说“因为不高兴”。她上法庭时穿的是紧身黑色裤子,黑色高跟鞋,红色皮夹克,一头长长的黑发散垂在后背的红夹克上,她手里还拿著一个鲜红的皮革钱包,并带著她的保镖。她对法官说,“有人高兴时放枪,当然就有人不高兴时开枪。”
马蕊佳对她的父母并不感冒,认为他们太政治化,太热衷党派。她说自己是另一种生活方式的人。她在正与南斯拉夫闹独立的黑山共和国的一处被极端塞尔维亚人控制的地方买了一块地,她对记者说,南斯拉夫已经被犹太人、吉普赛人,以及土耳其人变成了“集中营”。《纽约时报》记者不无调侃地说,马蕊佳尽管嗜好烈酒、枪、男人和毒品,反感她的祖国家园,她的父母,但她至少是米洛舍维奇家族比较理性的成员,因为她没有逃,接受法庭审理。去年4月,她的开枪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