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比赛日期渐渐临近,当我终于看到世界杯比赛日程表的时候,我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不知道是天意安排,还是纯属巧合,中国队第一场比赛,竟然是于6月4日在韩国的光州举行。我的心里不由叫起苦来,天啊,为什么选择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因为每个有良心的中国人都知道,6月4日,是一个不能忘却的日子,十三年前的这一天,在当局的指使下,罪恶的子弹射向了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上和平请愿、示威的学生们,造成了震惊世界的惨案,从此,中华民族的胸膛上,破开了一个永远难以愈合、流血的伤口。十三年过去了,然而现在政府却丝毫没有对这一事件的反省,拒不认错,不为这一事件平反,不向被无辜冤杀的学生的亲属做赔偿,反而利用手中的权力,控制了大陆的所有媒体,用尽一切力量来抹杀这一事件的痕迹,希望中国人民永远忘却这一血案,希望年轻的下一代永远不知道这件事。
可以说,中共当局非常聪明地利用了世界杯比赛,以及中国队出线这一题材。世界杯赛还没有开始,报刊杂志,电视、广播电台,互联网站等等,就到处是关于世界杯的预测,关于中国队的报道,以及铺天盖地的,厂家借助世界杯而做的诱人的广告。其根本目的,就是要让全中国人民都把眼光注向世界杯,从而忘掉6月4日这一不寻常的日子。而且,在6月4日这一天,不少党政机关,大学、中学下午都放假,被组织起来观看中国队的第一场比赛,据称看比赛是在进行爱国主义教育。
如果是其它的日子,我一定会观看中国队的比赛,并且会为中国队喝彩,希望他们能赢。然而,6月4日,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这是一个充满悲情的日子,我的心情怎么却也放不下来,尽管那用鲜血凝结的历史已变得发黄,然而,由于这一事件至今未得到平反,以丁子霖为代表的天安门母亲们仍然在流泪,而那些为了中国人民的民主、自由、人权而被罪恶的子弹杀害,牺牲在天安门广场的学生们、市民们,他们的冤魂不会散去,他们仍会睁着眼来看着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这一切都逼使我扪心自问,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尽管中国大陆文网严密,公开发表意见不太可能,但我至少可以从良心出发,不看中国队的比赛,不为中国队喝彩。我要平静地度过这一天,我要在心中点燃一柱心香,为八九年6月4日倒在血泊中的烈士们祈祷、默哀。
可在这一天下午,我虽然没有打开电视机,但窗外却传来了阵阵的欢呼声、喝彩声。原来,离我的住处不远就是一所中学,这些年轻的学生们并不知道十三年前的"六四",他们已被学校组织起来,观看中国队对哥斯达黎加的比赛,为中国队加油、喝彩。我的心不由隐隐作痛,如果说,这些年轻的学生娃娃们不知道当年的"六四",那么,你们这些老师难道也忘掉了吗?你们能够心安理得地看足球赛吗?你们也希望年轻一代把这一血案彻底遗忘吗?如果全中国都为足球狂热,怎么对得起当年牺牲流血的学生们、市民们?怎么对得起那些丧失了自己孩子的天安门母亲们?
为了逃避喧嚣,我只有关起窗户。然而喧嚣声仍然隔着窗子传来。此时,我只有在心中祈祷:今天的中国队千万不要赢球,千万不要得胜!因为我知道,如果今天中国队获胜,正在进行所谓"爱国主义教育"的政府当局,一定会利用这一事件大做文章,允许学生上街进行有组织的游行,有组织的欢呼。而此时如果有电视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游行队伍,并且把这一为足球欢呼的游行队伍转播出去,让全世界都看到的话,我想,中国人民一定会遭到全世界人民的耻笑。没心没肺的中国人,才仅仅过去十三年;你们就把六四血案忘掉了吗?你们心中已经没有痛苦了吗?那我们中国人将会在全世界人民眼中,一定是最愚昧,最缺乏同情心、最适应做专制奴隶的人民!所以,在当天下午四点多钟,当窗外的欢呼声,喧嚣声渐渐沉寂下来的时候,当比赛快结束的时候,为了看结果,我打开了电视机,此时中国队已经失去了两球,最终以零比二结束了这场比赛。由于比赛输掉了,当局预料中的庆祝场面没有出现,我的心也终于放下来!
零比二,输的好!我想,今天中国队输球,也许是天意,也许是人心所向,因为在今天,我相信,在中国大陆,一定有千百万没有忘掉"六四",有良心、有血性的中国人,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场合,都在为"六四"的烈士们祈祷、默哀,从而感动了上苍,终于让中国队输掉了这场球。"零比二,输得好!"我在心中默默地说。
摘自《议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