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政策無法應對新變化

本文僅談臺灣問題。臺灣明年三月將舉行總統大選。臺灣政局的發展和變化，將迫使胡溫新班子如何制定中共的對臺政策以及採取什麼樣的措施回應出現的新挑戰。最近，陳水扁在民意調查的支持方面首次超過國親兩黨的「連宋配」。陳水扁若連任成功，「臺灣本土政權」將再次執政，「臺灣分離意識」必將大振。中共的第四代胡溫新班子將如何面對？延襲多年的中共「江八條」等對臺方針以及那個「告世煌煌」的「一國兩制」統一國策，還能繼續下去嗎？還能回應臺灣政局以及海峽兩岸關係的大變化嗎？

中共的對臺政策在大綱領、大基調方面，可以說二十多年不變，這就是「一國兩制統一祖國」。中共用一國兩制統一臺灣的對臺政策，歷經三代，相當僵化；而臺灣方面在這二十多年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又進入到了關鍵時刻。

二○○○年，陳水扁的民進黨擊敗國民黨，在臺灣歷史上，在中華民國的歷史上，破天荒第一次出現用民主選舉的方式改變了執政黨的地位。這個歷史鉅變並未給中共領導人帶來什麼「新思維」。他們還不明白，面對一個民主的臺灣，面對一個兩千多萬臺灣人民用自己的選票決定政府命運的臺灣，一國兩制這種集權制度下的政策方針已經徹底無效，臺灣人民絕不可能接受這樣的政治安排。然而，中共的恐嚇歷來只有反效果。更令臺灣民意和政壇發生深刻影響的是，陳水扁的民進黨上臺執政，並沒有發生戰爭。臺灣朝野進一步明白，面對所謂「臺獨的發展」，中共可以輕言戰爭，但絕難輕啓戰端！因爲內內外外有太多約束中共開戰的力量和因素。從未打過仗的中共軍委主席江澤民對戰爭，特別是對主動開戰，更多的是「紙上談兵」！江有拿共產黨的身家性命豪賭一鋪的魄力嗎？

武力威脅尤其不管用

中共十六大之後，江澤民依然抓住槍桿子不放，出任中央軍委主席，統領三軍。中共政壇一直盛傳着一個理由，即這樣做的主要目的，是爲了「威懾臺獨」；因爲只有江澤民能掌控軍隊，可用武力「阻嚇臺獨」。

這樣的理由和「效果」，不僅中共黨內外無人信，臺灣方面、美國方面也無人信。中共用武力「阻嚇臺獨」始於鄧小平。此一政策的標準政治用語是「不承諾放棄使用武力」解決統一問題。臺灣方面是明明白白，無時無刻都感到中共武力威脅和恐嚇的存在的。但是，臺灣政局這十幾年的發展，正在朝着中共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也即是說中共的武力威脅和阻嚇不起作用。每一次中共做出這樣的動作和發出這樣的威脅，臺灣那邊在民意上就會出現強烈的反彈，「臺獨聲勢」就會攀升。因此，若說江澤民出任軍委主席、掌握槍桿子就能「武力阻嚇臺獨」，那隻能是一個非常可憐和無聊的笑話。

陳水扁二○○○年上臺時，江澤民還在執政；面對「選擇了戰爭」的民進黨上臺，江澤民只能「面對現實」，唾面自乾，說了一句「聽其言而觀其行」，便自嘲地找臺階下。這之後，海峽兩岸還是風平浪靜，中共一槍一炮沒有發。「選擇戰爭」云乎哉？經此大考驗，陳水扁和臺灣朝野已看清了中共的「底牌」；美國人也在「偷着笑」。於是，我們看到，過去幾年陳水扁政府領導的「去中國化」運動在臺灣進行得如火如荼；「一邊一國」論已在臺灣朝野大行其道。臨近大選，陳水扁和泛綠陣營爲了「本土政權繼續執政」而展開了空前「激情」的政治動員，一波接一波地推出了「臺灣正名大遊行」「公投」「催生新憲法」運動。這套連串動作，一方面可以用「充滿戰鬥豪情」的議題激發起選民支持陳水扁的熱潮，一方面可以實質性地將「去中國化」推上又一個臺階。

對臺政策陷入困局

面對陳水扁凌厲的出招和影響極爲深遠的政治佈局，胡溫新班子以及掌握槍桿子的太上皇江澤民實在極難應付。因爲陳水扁和泛綠陣營的連串動作既是選舉策略，更是具有實際內容的政治佈局甚至攤牌。最初，中共方面把其視爲選舉策略，爲免「上當」以及「吸取了以往的教訓」，對這些動作和言論採取了「冷處理」的辦法，並向美國施壓，希望美國「告誡」陳水扁政府不要破壞兩岸關係，讓美國重申「支持一箇中國的政策」「反對臺獨或變相臺獨」。

北京的這種做法，雖然沒有「落入陳水扁的圈套」，看似比以往高明，但實際上還是使自己陷入了政治被動。陳水扁不久前訪問巴拿馬過境美國，受到美國政府和國會議員前所未有的禮遇。回臺後，就立刻宣佈將以「一邊一國」作爲總統競選綱領之一，並提出二??六年舉行「公投」「制定臺灣新憲法」；二○○八年實施新憲法。事情到了這一步，致命的挑戰已在眼前，中共似乎只能又玩硬的了。國臺辦負責人、江澤民的「國師」汪道涵又發出了連串恐嚇。但硬能改變臺灣政局的走勢嗎？中共再文攻武嚇，眼前的唯一效應，就是幫陳水扁「助選」，對此陳水扁求之不得也。事到如今，兩岸關係已出現了中共軟硬不能，臺灣軟硬不吃的局面。中共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局。

近一年來，胡溫新班子在臺灣問題上，最注重打美國牌。胡溫班子全力修好與美國的關係，希望通過美國、通過布殊政府遏制「臺獨」。因此，我們看到，臺灣方面一有什麼「朝臺獨方向發展」的風吹草動，北京就到美國那裏「告洋狀」，威脅美國──你們若不管，「就會影響中美兩國的關係」。幾個月前，在「公投」問題上，北京這一招似乎還靈了那麼一下，白宮發言人還真的發表了幾句對臺灣「公投」似乎不以爲然的談話。然而箇中真真假假，做戲的成份多於一切。這之後，陳水扁又推出了一系列「向臺獨方面邁進」的舉動，美國方面隻眼睜，隻眼閉，不再出聲了。看來，中共的「告洋狀」策略已失其效矣！

中共政改是統一大前提

在中共看來，用一國兩制解決臺灣問題，統一中國，已經是非常「務實」的做法了。鄧小平一向以「務實」著稱；江澤民更是一個機會主義者；胡錦濤目前展現出來的政治風格是務實之中還有低調。但是，中共以爲的「務實」，在臺灣朝野看來，一直是一種老子天下第一、君臨天下的妄念，是根本不了解臺灣社會的一種妄想。在美國和西方世界眼中，則是共產黨進行集權政治擴張的一種策略。正因爲如此，北京一國兩制框架下的所謂務實無論怎樣靈活、怎樣調整，始終無法被臺灣朝野所接受。更何況，與此同時，中共還時常以「文攻武嚇」相威脅。再加上香港實施一國兩制後政治上受控於北京，國安惡法明目張膽破土而出，中共官員惡形惡相所有這一切，都使得中共企圖用一國兩制統一臺灣成爲泡影。

中共當然也知道「和統」的難度，想用「維持現狀」穩住局面，等「國力強大」了再圖之。但是，海峽兩岸的算盤珠子不是隻有中共才能撥動的，臺灣社會和政局有其自身的發展軌跡，這個發展軌跡和動力就是與中國大陸的離心力越來越強，步伐越來越快。這屆胡溫新班子很可能面臨攤牌的局面。

那麼如何化解難題？中共武嚇之下的一國兩制「和平統一」是沒有希望了。胡溫在兩岸問題和統一問題上必須有新思維，必須突破一國兩制的框架。同時，還必須首先從自身的改革做起，也即中共必須實行政治體制的改革，走真正的民主憲政之路。

中共若做出這樣根本性的改革，至少在國際社會方面尤其是美國方面可以大大化解「和統」的阻力。美國一直「阻礙」中共統一臺灣，其中一個極爲重要的原因，就在於中共實行的是反民主、反人權、反自由的一黨專政的集權主義制度。中共的這套東西和美國的政治制度、普世價值觀──也即美國的立國精神──根本對立：美國朝野絕難容忍集權主義的中共把實現了民主憲政的臺灣「統」去，無論是「和統」（通常是在武力威脅下）還是「武統」都絕難接受。因此，中共若要在對臺政策上有什麼新思維，不僅要臺灣能接受，而且要美國能接受，而美國接受的大前提就是中共在政治體制方面的自我變革，中國必須首先走向民主憲政之路。

看來，臺灣問題，中國統一問題，也是促使中共能否實施政治體制改革、走向民主化的一個重要因素。當然，現在誰也不能肯定，中國民主化了，臺灣就一定會高高興興地與中國統一，因爲臺灣社會離開中國母體逾百年的獨特發展和地緣政治，還使統一牽涉到許多複雜的問題。但是，大前提是中國必須走向民主憲政之路，除此，一切免談。然而，胡溫新班子有這個見識嗎？

(香港爭鳴12月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