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农为台湾读者签名
【人民报消息】二○○一年十一月二十日清晨,闹钟响起时,我其实已经醒了,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竭力捕捉著梦中的情景,然而越使劲想,它从记忆里溜走得越快,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淋浴后,趁乔尔在收拾行李,我把自制的这面横幅塞入裤腰,然后抽出,就这样反复练习著。按计划,我们届时会高举起一面大型横幅,多数人坐在横幅前打坐,十分钟后离开。我的横幅是备用的,以防原定那面大横幅不能带进广场。万一计划进行得不顺利,警察很有可能包围我们,那么能否动作迅速地展开横幅就至关重要了。我试了几遍之后,觉得那已是我的最快速度。此时乔尔已把我的行李收拾妥当,准备帮我带到机场。我已无任何后顾之忧,是去广场的时候了。

我们已经预订了返程机票,班机将在发起行动的四小时后起飞。我准备完成使命后就近叫一辆计程车,直奔机场;但若在迫不得己的情况下,就干脆朝机场的方向撒腿飞奔。尽管天安门广场警察的凶恶已经臭名远播,但我们知道也曾有很多人能够凭藉智慧毫发未伤地离开了广场。

大约早晨八点,又到了再次分手的时候。我又一次眨眨眼,笑著与他握手道别。这回,乔尔说:「机场见!」

……

十五分钟后,我已经漫步在天安门广场边的人行道上。我浑然不觉自己刚刚走过了天安门广场派出所的正门。广场上到处是警察,但我肯定当我们在广场上聚集时,警察已经散去。广场对面,一队身穿黑色制服的中共官员正步入人民大会堂。我估计是上班时间到了,同时自娱地想:「也许他们下午两点会到广场上□达□达?」

我步入街对面的一个公园,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然后从边门走近紫禁城,发现自己正好面对故宫博物院的正门。尽管很想进去参观一下,但又不想分心,此时的我极其需要保持平静,因为内心的一种紧张情绪,正在竭尽全力冲上我的头脑,试图让我恐惧,让我恐惧得不能自持。我转身走了出来。

时候尚早,但人们已经开始涌进来,我感到自己像一叶轻舟漂浮在人群的海洋上。他们都快乐地沈浸在他们的古文化遗迹中。如果他们知道的话,这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快乐。

我,一名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正在走过紫禁城。就在昨天晚上,我被告知,我所说的话是「禁言」。事实上,我准备要做的事情,也是中国那个独裁者严令禁止的。它用它那败坏了的权力和观念扭曲著对与错。它强迫警察、军队、政府、学校、医院、劳教所、工厂和社会各阶层抓捕法轮大法学员,用它的话说,要「消灭法轮功」。法轮功学员经受了最可怕的酷刑折磨,有些人并因此而死去。他们的国人被告知法轮功学员正受到「人道主义」对待;国际社会被告知现在是中国「人权最好的时期」。当善良的中国人被告知其他国家也禁止法轮大法时,他们把身旁修炼大法的家人和亲朋好友交给「当局」处理,并确信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当中国被授予奥林匹克运动会主办权时,中国主席以此为借口声称对法轮功的镇压是对的,还要加强镇压。无论那个独裁者通过了多少政策或者编造了多少谎言,在历史、人类和上天的眼中,它、它的帮凶,以及它的迫害才真正是应该被禁止的。

我走向紫禁城的正门,穿过游客的人流,所有的噪音都变成了低微的细语。我不禁思绪如潮:他们的中国文化是由伟大的领袖、勇士、文人和其他杰出人物构成;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不朽的作品、遗迹都来自那些以美德和智慧创造中国文化的人们。这些中国人在富丽堂皇的紫禁城里漫游,试图捕捉住他们辉煌文化的一个片段。如果他们知道现实生活中在发生著什么,他们的笑容就会消失,真相会震撼他们的心灵。这些旅游者们希望一睹为快的所有光彩夺目的东西,实际上都已不复存在。皇冠上的黄金现已被油漆代替,原来的金子已被窃贼盗走。

如今的情况又怎样呢?当我们把今天当政的国家主席与唐太宗这样一位被中国人誉为最伟大的皇帝相比,就会发现,今天的主席就像一种病害,侵蚀著中国社会的肌体。可是,即使是唐代,这个被广泛誉为中国五千年历史中最昌盛的朝代,也会有终结的一日。我们人类经历生、老、病、死的过程,中国各朝代也不能逃脱成、住、坏、灭的必然法则;在整个人类历史过程中,其他文明国家也无不如此。对此,我显得那么渺小而无力,我能做得了什么呢?这种认识几乎令我拂袖而去,掉头直奔机场了。然而,我来,不正是为了告诉这些中国人真相?!那种感觉不应该阻止我做正确的事情。作为人,我们不是总能够去选择我们在生活中将要发生的一切,但是如何去面对它,却是可以选择的。我的选择很明确,那就是继续按计划进行。

我经过紫禁城巨大的铁门,天安门广场尽收眼底。当我行过金水桥时,一名警察进入了我的视线。我悚然看到他的手里拎著一根电棍,用来输送电流电击受害者的那一端暴露无遗。虽然多数武器都配有皮套,他则是把电棍紧紧地抓在手上。我的目光顺著他的身体移向他的双目,只见他下巴向下挪了一下,眯起眼睛,用凶巴巴的眼神打量著我。很多警察都有这种暴躁的表情,但是这个警察尤甚,看上去特别吓人。我得说,他的这种表情真的起了作用。

走过他的身边时,我的脑海里闪现出各种残暴折磨的景象:我被绑起,赤裸著倒在地上,全身各处遭到重踩和毒打,无数电棍电击著我,令我疼痛难忍,发出一声声痛苦的惨叫,随即一根电棍捅进我的嘴里,我的声音立刻被闷住。就在这颤抖的身体、翻著眼白的景象在我的脑海里打转时,恐怖感再次压了下来。发生在许多中国法轮功学员身上的这种可怕而极度痛苦的处境很快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吗?我止步,摇摇头,拍拍脑门儿,坚定地对自己说:「振作!」总是这样神经质没有任何好处,我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想,走进了紫禁城旁边的公园。

那天早晨天气很凉,我找了一个可以晒太阳的长凳坐下来看书。每一次我的目光离开书本,扫视前方时,我都有一种强烈的欲望,要起身和我周围的人们倾谈。想到这些人在他们自己的国家里受蒙蔽,我的内心里产生了一种挥之不去的空虚感。我不停地对自己说:「忍耐!忍耐!」我继续看书,保持冷静。

又读了一会儿,感觉饿了,于是在公园里找了一个地方吃东西。我不断地看表,每看一次,胃都会因焦虑和恐惧而紧缩起来。由于在公共场合不能采用打坐姿势,我就按照平时发正念的要求,开始清理自己:意识清楚地、坚定地在意念中铲除不好的思想念头、业力、不好的观念和外来干扰。我越能够保持平静和坚定,就越能够松弛我的紧张情绪。在销毁所有不好的思想和观念的同时,真善忍的美好就不再是纸上的字和头脑中的理解,也不仅只是我心中的纯净感觉;她不仅是我所体验和热望实践的法理,而且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应该说,我已经成为她的一部分。这种与生活、与宇宙中万事万物的不可分离性从我生命的深层升起,无以言表。在这一天中,我多次看表,每一次我都有同样的感觉,唯一不同的是,我的紧张情绪越来越弱,越来越少;而我心中之光越来越强,越来越明亮,就好像多年来一直存在于我身上的许多不好的观念──愤怒、英雄主义、名声、妒嫉心、贪欲、恐惧心等等,所有你视为毒药的东西都一起跳了出来,企图毒害我的大脑,但是每一次,它们都毫无例外地在真善忍的慈悲力量中被销毁。尽管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公园的一张长凳上,而在我的内心中却进行著一场善与恶的激烈交锋。为了在即将开始的行动中走好每一步,我一定要保持清醒、慈悲和正念。就这样,在离开公园之前,这种净化思想的过程一直在不断进行著。

已经是差一刻两点了,还有约十分钟的时间。我充分利用这十分钟的每一分、每一秒来积极纯净自己的思想、心灵和一切可能有的不好的因素,不允许坏思想出现。尽管这种内心活动过程很难用语言来表达,我愿意尽量描述一下我在公园的最后几分钟里的思想状态──

这就好像我全身所有的细胞粒子,温暖而具活力地震颤著。随著清理我生命的每个部分,我进入了自己生命中的又一微观层次,感觉就像慈悲力量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迸发、扩展。我可以感到自己整个生命的粒子都在发生变化。善愈向微观扩展,生命就愈加浩瀚。我的精神和思想成为了一体,像宇宙一样洪大无边。尽管表面上我只是一个走在中国公园里的年轻人,但是在内心中,我感到自己每走一步都震动著十方世界,我甚至有意地放轻了自己的步伐。我身体最表面的一层情感永远都不会体会到这一经历,只是暂时处于睡眠状态,而身体更深层、更宏大的部分,则深深地被真善忍的伟大力量所感动。

在镇压法轮功初期,那个独裁者认为它可以轻而易举地铲除法轮大法,因为法轮大法学员修炼真善忍,它认为修炼真善忍会使人软弱无力。然而,正是因为修炼真善忍,我得以克服了旧日的沈溺与恶习;正是因为修炼真善忍,我来到中国,用我的全部力量反对邪恶,告诉中国人民他们正在被谎言所欺骗,从而唤醒他们的正义良知;正是因为修炼真善忍,这场迫害持续了两年半而没有成功;正是因为修炼真善忍,我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与您分享。我的行动不是激进主义行动,也不是一种抗议的形式,它是一个原则性问题,是用我内心的大善大忍去证实真理的行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