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貞元年,劉禹錫初貶爲連州(今廣東連縣)刺史,行至江陵,再貶朗州(今湖南常德)司馬。一度奉詔還京後,他又因賦詩《遊玄都觀》觸怒當朝靠阿諛逢迎上來的權貴而被貶爲連州刺史,後歷夔州、和州刺史。他沒有自甘沉淪,而是以積極樂觀的態度面對世事的變遷和宦海的沉浮。
在被貶至安徽省和州時,按當時的規定,他應住衙門裏三間三廈的屋子。可是,和州策知縣是個見利而爲的小人,目光勢利,他見劉禹錫被貶而來,自無好處,便多方刁難。先是安排劉禹錫住在縣城南門,面江而居。劉禹錫見房子面對大江,不但沒有埋怨,反而很高興,特撰寫一聯貼於房門:面對大江觀白帆,身在和州思爭辯。
他這個舉動氣壞了策知縣,又令衙內書吏將劉禹錫的住房由城南門調到城北門,由三間縮小到一間半。這一間半房子位於德勝河邊,附近還有一排排楊柳樹,自是別有一番風趣。劉禹錫見了這個環境,也沒有計較,依然安心住下,又寫了一幅對聯貼在新居:楊柳青青江水邊,人在歷陽心在京。
策知縣見他自是悠然自得,又把劉禹錫的住房再度調到城中、而且只給一間僅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的房子。半年時間,劉禹錫連搬三次家,住房一次比一次小,最後僅是斗室,他仍然讀書作文並寫下了《陋室銘》請人刻於石頭上,立在門前。《陋室銘》流芳千古,讓人在世俗的喧囂中感受到心靈的那份寧靜: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劉禹錫與和白居易是同年,在貶居的日子裏二人因爲機緣而成了好友。後來劉禹錫被罷去和州刺史,北歸京師,途經揚州,遇到白居易。白居易爲他的長期遭受貶謫抱不平,寫了《醉贈劉二十八使君》,其中有「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之句,一方面在稱讚劉禹錫的才氣與名望的同時也爲其不幸的命運而感嘆,因劉禹錫的兩度被貶一共是23年(「巴山楚水淒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劉禹錫針對白居易贈詩中「舉眼風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獨蹉跎」兩句,以「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酬答,勸慰白居易不必爲自己的寂寞、蹉跎而憂傷。沉舟側畔,有千帆競發;病樹前頭,正萬木皆春。他的領悟也深深影響了白居易晚年的生活。
後來,劉禹錫回朝任東都尚書省主客郎中,他一到長安,就寫了《再遊玄都觀絕句》,表現了屢遭打擊而始終不屈的意志,隨後任集賢學士、禮部郎中及蘇、汝、同三州刺史。他關心百姓疾苦,以大濟天下蒼生爲己任。
在劉禹錫任蘇州刺史時,當時蘇州發生水災,飢鴻遍野。他上任以後開倉賑饑,免賦減役,很快使人民從災害中走出,過上了安居樂業的生活。蘇州人民愛戴他,感激他,就把曾在蘇州擔任過刺史的韋應物、白居易和他合稱爲「三傑」,建立了三賢堂。皇帝也對他的政績予以褒獎,賜給他紫金魚袋。
劉禹錫晚年回到洛陽,任太子賓客,又加檢校禮部尚書銜。然而他並沒有爲着這23年的坎坷際遇而消沉頹廢,而是表現出一種更高境界的人生態度:「莫道桑榆晚,爲霞尚滿天」。這是何等的達觀和灑脫,這又何嘗不是劉禹錫人格精神的昇華?人間滄桑,那些曾經擁有的高宅華堂、金車寶馬何在?曾經擁有的富貴功名何在?只有純正美好的品質是歷史上最亮麗的風景,只有無私的境界和寬廣的胸懷與天地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