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报消息】(人民报记者肖辛报导)最近,一部份冤案得以翻案,看到那些新闻报导,令人非常震惊,不是案情太复杂,而是案件太简单,简单到让人怀疑「公检法」挂错了牌子,应该挂「屠宰场」。 这些案子都发生在江泽民当政时期,而判冤假错案的那些「公检法」们,现在都升官儿了,在当地担任要职。 13年前,2002年,云南省巧家县一幼儿园发生一起食物中毒案,被认为是有人有意投毒。奇怪的是只有一个孩子因此而死亡,两个孩子抢救脱险,其余的孩子什么事都没有。 幼儿园17岁的小工钱仁凤被判处无期徒刑,她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13年后的2015年,进入再审程序。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12月21日作出再审宣判,以该案事实不清,证据不充分,改判钱仁凤无罪,当庭释放。这距离钱仁凤的母亲去世仅仅一个多月。当时老母亲说,最后想见这小女儿一面,但监狱不肯放行。释放后钱仁凤百感交集,放声痛哭。 钱仁凤1984年出生,汉族,小学文化,云南省巧家县人,农民,原住云南省巧家县崇溪乡南团村钱梁社。曾在云南省第二女子监狱服刑。 2002年7月22日,云南省昭通市人民检察院以钱仁凤涉嫌犯投放危险物质罪向昭通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昭通市中级人民法院于2002年9月3日作出(2002)昭中刑三初字第14号刑事判决,认定︰钱仁凤于2001年9月到巧家县新华镇朱梅开办的「星蕊宝宝园」做工。做工期间,钱仁凤认为朱梅对她不好,遂生报复之恶念。2002年2月22日12时许,钱仁凤将其从家中带来的灭鼠药投放在该幼儿园内的部分食品中,并将放有灭鼠药的食品拿给该园的部分幼儿食用,致使候某中毒后经抢救无效死亡,谭某、何某某中毒后经抢救治愈。据此,以投放危险物质罪,判处钱仁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宣判后,钱仁凤不服,提出上诉。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于2002年12月5日作出(2002)云高刑终字第1838号刑事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上述裁判发生法律效力后,钱仁凤被交付云南省第二女子监狱服刑。 2014年5月12日,云南省人民检察院作出云检刑申案建(2014)4号再审检察建议书,建议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对本案再审。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于2015年5月4日作出(2015)云高刑监字第99号再审决定,决定本案由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另行组成合议庭进行再审。 今年9月29日,云南省高院开庭再审此案。庭上,公诉机关称,经过调查、鉴定等,现有证据不能证明死亡女童有毒鼠强中毒症状,谭某、何某某至今没有出现过毒鼠强中毒现象;巧家县、昭通市公安部门相关取证违法,且39份检材时代久远灭失,导致案件无法再检,使本案有争议。同时,部份笔录为侦查员代签,供述存在相互矛盾地方,且存有长时间询问未成年人情况等,综合各种情况来看,不能确定钱仁凤是唯一的犯罪嫌疑人,原审证据不确实、不充分,根据现有证据,建议判决无罪。 云南高院认为,本案是否系毒鼠强中毒,毒物来源、投毒时间、投毒方式的证据存在无法排除的矛盾与合理怀疑。原判认定钱仁凤犯投放危险物质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故再审宣判钱仁凤无罪。 5年前,2010年,律师杨柱开始代理钱仁凤的申诉案,5年来这个案子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一直压在他的胸口。「心里的这块石头终于可以落地了,我牵着钱仁凤和她家属的手,我们一起走出法院的大门,出来的那一刻,如释重负,说不出的高兴。」杨柱说他要跟钱仁凤的家属一起送钱仁凤回家。 在高兴的同时,杨柱说他心里也有一丝的担忧,在里面待了13年,如今出来,钱仁凤还能适应这个社会吗?「钱仁凤的母亲之前去世了,老人生前跟我提出过想见她一面,但终究还是没有见上,如今回到家里,她要怎样去消解没见母亲最后一面的这份遗憾。」 让杨柱担心的还有钱仁凤的心理状况,「她现在状况不是很好,之前的经历对她来说就像一场噩梦,如今噩梦终于结束了。」 出狱的前一天晚上,钱仁凤梦到家人放鞭炮,旁边围着很多不认识的人。 第二天,近两百人站在钱家门口的马路上迎接,在家人的簇拥下,一身红衣的钱仁凤跨过火盆回到家。 距离她上一次跨出家门已经过去了整整13年。举目四望,这个家一切如故,只是比当年更旧了。 祸从天降 13年前的正月初六,云南省巧家县南团村的钱仁凤来到县城,在一家私立幼儿园做保姆,负责为14个孩子做饭、打扫卫生。 正月十一,幼儿园快放学时,钱仁凤发现3个孩子「有点不对」,她觉得可能生病了。家长来接孩子时,她还特意说,感觉娃儿生病了,回去要看看。 两个孩子都被接走后,两岁的侯磊还没等来家长,园长朱梅带侯磊离开了幼儿园,钱仁凤则继续留在园里打扫卫生。 几天后,钱仁凤的父亲钱志远在家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他们一进门就说要找装老鼠药的瓶子,还告诉他「你家姑娘犯事了」。 钱志远有点慌,他被告知,小女儿在县里的幼儿园投毒,死了一个两岁的孩子。 经过几天调查后,当地警方认为两岁的幼童因摄入毒鼠强身亡,且认定投毒者为钱仁凤。 在2002年12月下发的《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事裁定书(2002云高刑终字1838号)》上可以看到案件描述︰被告人钱仁凤在「星蕊宝宝园」做工期间,认为朱梅对她不好,遂生报复之恶念,将从家带来的灭鼠药放在幼儿园内面条、大米、豆奶粉等食品中,并将这些食品拿给该园的部分幼儿食用,致使侯磊经抢救无效死亡,另两名幼儿经抢救后治愈。 钱仁凤的5份认罪供述及辨认笔录并非本人所签 检方复查卷宗显示,在钱仁凤的认罪供述及辨认笔录中,有5份笔录后的签名并非钱仁凤本人所签。《云南省高院刑事判决书(2015 云高刑再终字第2号)》认为︰钱仁凤的有罪供述、辨认笔录由侦查人员代签,辨认笔录均未有见证人在场以及长时间持续对未成年人钱仁凤进行询问……违反了相关规定。 入狱之后,钱仁凤曾希望那是一场梦,「太希望自己睡着了不要再醒来」。在睡梦里,她梦到过祖坟,梦到过母亲。绝望的时候,特别想扑在父母怀里大哭一场。 前几年,因为家里没有电话,钱仁凤就一封封地给家人写信,说自己是无辜的,请求家人帮她翻案。接到这样的信,钱家人却有心无力︰家人文化水平都不高,家里又穷,他们不知该找谁,不知该怎么做。 钱仁凤此后13年的生活,都按照监狱时间表。 「每一天都特别难熬。」钱仁凤说。 「叔叔,我说实话给你们听。」 2002年,南团村村民梁叔在自家开着间录像厅。那年春节,不少返乡的年轻人都聚到这里消遣。 梁叔记得,初五之后的一天,钱仁凤也和几个朋友来了录像厅里。一部老版的香港武打片,大家看得津津有味,她还架不住众人的起哄,买了些零食回来。「就是个半大孩子的样子,没什么不对劲的。」 在那之后几天,钱仁凤提早下山回了县城。她的堂妹钱仁佐听说,幼儿园园长朱梅把钱仁凤的工资涨到了150元,有时还会带她回家吃饭,两人好像处得不错。 2月22日,小磊家人像往常一样把她送到了「星蕊宝宝园」,午饭也就在园里解决。 根据当年的报案记录,那一日幼儿园内孩子们的饮食起居原本一切正常,午餐包括肉类、西红柿等食品,直到下午3点午睡过后,包括小磊在内的三名儿童突然出现了呕吐等症状。 在配合检方复查该案时,侯建禄回忆,当他接到电话赶往医院时,对小磊的抢救虽然还在进行,但那瘦小的身躯已经瘫软下来。 莫名其妙的成为罪犯 回看警方当时所做的笔录,最初对钱仁凤的讯问并不见什么波折,只是诸如当日情形之类的常规问题。 拐点出现在2月25日,下午3点多,又是几个关于身份、背景的例行问答之后,讯问人员突然宣布对钱仁凤采取「监视居住」,他们进而解释,根据对现场提取痕迹的检测,已认为她涉嫌投毒。 笔录中,警方开始了连串追问,钱仁凤多以「我没做什么」回答。 「你还年轻,我们都把你当小娃娃看待,你如果认识到错误,如实讲清自己的问题,是可以得到从宽处理的。」 警方这样一番表述之后,钱仁凤陷入了持久的沉默。之后的问题,在笔录中不见明确表述,只是以「做思想工作」代替,而笔录中钱仁凤则响应道︰「我交代。」 当这场持续到次日凌晨的讯问结束之后,钱仁凤已经「承认」了。她承认「因与园长朱梅关系不睦,在幼儿园做出了投毒的行为」。 「叔叔,我说实话给你们听。」在此后的笔录中,钱仁凤也曾做过「翻供」的尝试,只是几番问答之后,她没再继续坚持。 类似的喊冤声,陈丽并不感到陌生,在收押看守所期间,她曾与钱仁凤同处一室。 她至今记得那个黑黑瘦瘦、一脸惶恐的女孩,监室里的女人们有的涉嫌拐卖,有的杀了自己丈夫,但身背幼儿园投毒这样罪名的人,却只有钱仁凤一个。就此因由,有些人说出来的话不太好听,女孩也不敢还嘴,但她那愤怒的神情,陈丽却看得真真切切。 陈丽很照顾钱仁凤,两人的话逐渐多了起来。「她一直说,自己没做过那事。」 陈丽也给钱仁凤出过主意,说如果有领导来看守所检查时,她就趁机大声喊冤。结果当这样的机会真的出现的时候,钱仁凤却什么都没做。事后,陈丽埋怨她为何不照着自己说的去做时,钱仁凤只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钱仁凤的否认,在当年没能改变这起案件的判决,最终她以投放危险物质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钱仁凤转入云南省第二女子监狱后的8年里,因探视手续的问题,没有任何亲友能够与她见面。即使寄到老家的信件,间隔也不一定,短则两个月、长则半年。事后堂妹钱仁佐才知道,姐姐得不到家里的汇款,写信用的纸笔多是靠狱友接济。 往南团村寄信的人越来越少,时常不见邮差的身影。有去镇上办事的乡邻也会特意跑趟邮局,看看是否有钱仁凤的信寄到、一并取回村里。 读信的过程就像个仪式,识字的那人站在当中,包括父亲钱智远在内的一众亲友围在四周。每封信的篇幅不长,多不过一页信纸,而内容也大体相近。钱仁凤总是先问候一遍家中长辈,之后再为狱中的自己报个平安,但最终,她总会落上那句「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是无辜的。」 意外的转机 转机出现在2010年,那时钱仁凤已经在监狱里被关了8年了。那年4月,律师杨柱去云南省第二女子监狱进行「法律援助」。这样的活动他已参加了不只一次,一些对判决有异议的犯人被安排与律师交谈。「与其说是援助,不如说是种安抚。」 那一天,杨柱的桌前站着十多名犯人,钱仁凤排在倒数第三个。轮到她时没说几句,就已弯着身子,要双膝着地。杨柱不喜欢这样的情景,赶忙劝着︰「别这样,咱们有事说事。」 上一次来云南省第二女子监狱时,也有一位女囚向他「喊冤」。听过一番陈述,杨柱只能耐心向她解释其中的法律依据。「有些人所谓的冤屈,实际上来自于对法律理解的偏差。」 听着钱仁凤说起巧家县城的那桩旧案,杨柱仍抱着怀疑的态度,他不时抛出一些试探性的问题。 「投毒那天,你是准备往哪里逃跑的?」回应给杨柱的,是一脸的茫然。 两人那天谈了很久,同行律师最后都等在一旁。两个小时之后,杨柱选择了相信她。 杨柱成为钱仁凤的辩护人,他翻看当年的卷宗,疑点逐一浮现︰为什么幼儿园内十多个孩子一起进餐,却只有三个人出现了症状?为何作为主要直接证据的鼠药瓶和注射针筒,都未在当时的调查中体现过提取指纹? 随着检方介入复查,越来越多的证据瑕疵浮出水面,多份涉及认罪过程的笔录,「钱仁凤」的签字实际与当时的办案民警蒋某、杨某、李某字迹相同。 同时,最初接诊三名儿童的医生表示,并不认为当时的情况属毒鼠强中毒。参与当时鉴定的法医在接受检方询问时也承认︰「当时的鉴定以现在的技术层面看是值得推敲的。」 母亲病逝留下终身遗憾 13年过去,从南团村到巧家县城的道路已经通车,不必再辛苦地徒步跋涉。而人们的心思,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堂妹钱仁佐不到20岁就早早结婚,如今女儿已经十多岁了,但她却绝不会再让女儿重走自己年幼务工的老路,「尽自己最大努力吧,争取把她供到大学。」 她也没向女儿避讳一位尚在服刑的姨妈的存在,甚至常一同前去探视。钱仁佐的本意,是希望堂姐看到后辈的出现,能多些欣慰。但同时,她发现钱仁凤变了。 「姐姐变了很多,说话更有条理、更有思想了。」一次探视结束,钱仁凤将一本书送给了钱仁佐的女儿,是刘墉写得《靠自己去成功》。 自家老宅里,已只剩下父亲钱智远一人。今年4月,钱仁凤的母亲病危,临终前几日,只想再见小女儿一面,但终未如愿。 母亲去世一个月后,云南省高院对钱仁凤案做了再审决定,钱仁凤案据以定罪量刑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依法应当予以排除。 北京青年报记者尝试联系多位参与当年办案的民警,均被拒绝了采访请求。而他们中的多人,目前已身居巧家县警界高层。 今年9月29日,云南省高院便开庭重审巧家投毒案。检方当庭提出,因多项证据存在疑点、前后矛盾,「改判无罪」的建议。 2015年12月21日,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再审宣告钱仁凤无罪。目前,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及相关政法部门已成立调查组,调查钱仁凤无罪案中侦查、批捕、公诉、审判的问题。 案件宣判后,为查清钱仁凤案件侦查、批捕、公诉、审判中存在的问题,云南省高院及相关政法部门已分别成立了调查组,对原案件办理情况进行调查。将根据调查情况,依法依纪对责任单位和责任人予以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