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上有一絲寒意在擴散……

一切似曾相識，我想起了那場已經過去整整35年的「紅衛兵運動」。歷史似乎在原地踏步：那冷酷的口吻、嗜血的快感、鐵石的心腸、仇恨的目光、真理正義獨佔的狂妄，與當年完全一樣。所不同者，僅僅是把「地富反壞右階級敵人」換成了美國人，把「階級」換爲「民族」，把「帝國主義」換成了「霸權主義」。35年不算很長，當年的中學生不過50歲上下，還都活著，可以爲我的話作見證。多年前，我把以「紅八月」屠殺爲主的「紅衛兵運動」定性爲「青年法西斯運動」。不僅因爲「紅衛兵」與「黨衛軍」在名稱和實質上如出一轍，更因爲他們都具有踐踏人類道德底綫的共同特徵。我以爲那些滴血的殘忍已然逝去，卻不料死灰復燃，還添加了一種蟄伏已久急不可耐的瘋狂。我認出來了：那些喊打喊殺的年輕網民，正是「青年法西斯」！

有友人修正我的極端，說主要是資訊缺乏使然；在新聞、言論自由的環境下，他們會改變的。我當然理解資訊之重要，但更重要的恐怕是良心。倘若良心大大的壞了，事情也就難爲了。中共建政以來的歷次政治整肅、種種仇恨灌輸、批判「資產階級人性論」等等，已經把中國人的天良幾乎摧殘殆盡。俗話説，「五歲看老」，是說人在幼年時期便形成終身難改的人格素質。而在青年時代所形成的世界觀，大概就用的著「江山易改，秉性難移」的老話了。我一介書生，無意「號召羣衆、組織羣衆」。我不怕得罪天下人，更不怕得罪一代人。我只想說一句真話：這一代基本上沒救了。

還記得一部描寫納粹集中營的電影嗎？那位納粹頭子一面毫無心理障礙地虐殺無辜，把人們驅趕進毒氣室，一面親切地告誡兒子不許抓魚缸裏的金魚。相當多的納粹分子文化程度很高，有教養，會彈鋼琴，對女人也很紳士。黨衛軍軍官也有榮譽感，也信守諾言。他們也是某種灌輸的結果，他們也年輕，也有某些人性，也有妻子兒女……但這一切加總，毫不妨礙我們稱他們爲「兇手」、「法西斯」。

假若拿1966年「老紅衛兵」和2001年「新紅衛兵」兩代人與德國法西斯相比，教養、勇氣顯然不足，卑劣殘忍可能超越。納粹殺的畢竟是異族，我們則是同胞手足相殘而面不改色！

把我們的這兩代青年放到那個時代，我們會比他們更兇殘！就如同我們一般不承認偉大就在身邊，我們也不願承認罪惡就在身邊。但比較大約是可靠的。如果注意到三十年代德國社會生活細節，比如我們中國人看來算是小小不言的德國式焚書砸玻璃、街頭暴力、鄰里監視、友朋出賣、輿論殺人、監獄迫害等等等等，再與中國相比，恐怕只會得出最悲觀的結論。我們沒有集中營沒有工業化的毒氣室，但我們有虐殺無度的暴力土改，有大規模的即時處決政治反對派，有廣佈荒漠戈壁的勞改營，有「紅色恐怖萬歲」的「紅八月」，有「羣衆專政」，有北京大興縣屠殺、湖南道縣大屠殺、廣西集體吃人，此外，我們還有野戰軍屠城，還有舉國誅討「邪教」……納粹殺了多少猶太人？600萬。那比得上咱們！什麼叫青年法西斯？那些在網上施放刻毒言辭的摩拳擦掌的就是！有點不像是嗎？回憶一下那些揮動皮帶濫殺無辜的老紅衛兵吧！何等青春熱情，英氣勃發！但他們正是青年法西斯。歷史無情。歷史就是這樣記載的。當今的青年法西斯，僅敲敲鍵盤，其散發出來的仇恨，就已經使中國孤立於文明世界，陷中華民族於助紂爲虐之不義與險境。一旦從網上下來，拿飛彈、生化武器裝備一下，誰敢說他們殺不出水平？其仇恨、殘忍與偏執早已綽綽有餘了。

想一想魯迅吧，他是怎麼罵中國人的？那還是相當自由開放的三十年代！雖則如此，我還是爲「青年法西斯」這詞彙所驚異。想想也是的：一個極權末世，如何能培養出心靈健康的人？倘如一代強似一代，極權社會也就有理由萬世長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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