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报消息】1968年12月10日夜,研究员萧光琰不堪毒打迫害,在关押中自杀。 萧光琰是福建省福州市人,出身于民族资产阶级家庭,一九二O年生于日本,后移居美国。一九四二年五月,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美国坡蒙那大学化学系。一九四五年十二月毕业于美国芝加哥大学研究院,曾专攻物理化学,获得化学博士学位:一九四六年任芝加哥大学化学系助理研究员。一九四七年仕芝加哥大学冶金研究所研究员、一九四七年八月任美国美孚石油公司化学师。 一九四九年秋天,他参加了在美国的中国科学工作者协议、中国学生基督协会等组织的活动。他产生了回到祖国的愿望,而且这种愿望越来越强烈。他怀著崇敬和激动的心情,给祖国的高教部写了一封信,询问祖国石油工业需要什么技术资料,他决心为祖国的石油工业搞到一批技术资料,奉献给人民。从此后,他避开了一切社交、舍弃了爱好的游泳、打网球、滑冰、滑雪等活动。他花了几千美元购买了翻印器材,怀著一颗热爱祖国的心,日以继夜地搜集、翻印和整理他认为祖国需要的资料。就这样,在极度紧张和劳累中,他整整忙了一年。赞同他,协助他,并和他怀有同样心情的人,还有他新婚的妻子甄素辉。 一九五O年十一月,萧光琰向他久居的美国告别,几经周折,通过转道香港,终于投入了祖国的怀抱。按他的意愿,安排他在石油部做研究工作。后来,他到了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组织上派专人放大、整理,鉴定了他带回来的材料,认为这些资料有价值,将会对我国的石油炼制工业起到有益的作用。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他在美国时,连得过四枚金质奖章都没有向亲人透露,但这回却非常高兴地告诉妹妹:你知道么?我那些资料已经用上了,这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但是,就在他回国不到九个月的时候,思想改造运动开始了。他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被列为重点批判对象。在极左阴云的笼盖下,当人们以严肃的目光追间他“{回国的动机是什么时,他茫然了。 是什么呢?难道他回国前后的所作所为还不能说明他回国是想来做什么嘛? 由于事态突然,思绪紊乱,他只能呆呆地忍受了思想反动、有卖国思想、带回资料是为了向上爬、十足腐朽的资产阶级思想作风的评价。 他伤心极了,他只能向家属亲人倾诉:我爱(共产)党冒险回国,谁知(共产)党不爱我,把我关在门外……对新中国,我有失恋的感觉,感到生活失去了重心和平衡。我感到前途悲观。从此,他患了严重的失眠症,长期不能工作。 一九五六年,有关部门的领导检查了过去一段时间里对知识分子的错误做法,亲自找萧光琰谈话,向他表示歉意,修改了一份他有很大意见的鉴定材料。 此后,领导同志经常和他谈心,留他在家吃饭。他真诚地把前一段不愉快的生活当作误会,怨气全消了。他甚至责怪自己,不该灰心,误了工作。他向共产党表示,要以实际行动来弥补过去五年无成果的损朱。要“长期努力,争取入(共产)党。 从此,他拼命地工作,直言不讳地提出自己对科研工作的见解和建议。在一年半的时间里,他所领导的专题小组完成了十五篇论文报告,他回国后一直从事的页岩油催化裂化及其氮中毒的机理研究和电子酸性催化剂研究,在应用的基础理论方面,都有了进展和突破。页岩油催化裂化的研究,主要是为、了探求以页岩油为原料,制取优质油(包括机油)的途径。五十年代的我国,在这方面还处于空白状态。萧光琰沉浸在工作成果带来的欣慰之中,他把这段时间叫做他生命的黄金时代。 可惜,这黄金时代不长。一九五八年底,他被定为白旗,放在被拔的位置上了。他知道白象征著反动,但不理解自己何以成了白旗,只好迷惘地任人拔。 老白旗--萧光琰的大字报贴满了走廊: 你对祖国毫无感情……你带了点破资料是为了往上爬……你拿了高额工资,几年来没有任何成果……你执行的是挂羊头卖狗肉,唯有理论高的白旗路线……你想入(共产)党,这是对共产党的污蔑…… 除夕,他也去参加了化物所的迎新联欢晚会。他万没想到,在联欢会上,他将受到一切正常人都无法忍受的侮辱:在人们的欢笑声中,他分明听到报幕员高声宣布活报剧《洋博士现形记》开始。 于是,大幕拉开,在小锣声中,一个按他的特征化装成的小丑出场了。小丑自报说:“在在下萧博士,靠父母的造孽钱,在美国混了个洋博士,听说共产党在中国掌权,待我偷点资料,混进中国,也好捞个一官半职…… 他惊呆了!他无地自容!此时此地,萧光琰尝到的是什么滋味呢?只能是悲愤和屈辱!然而手无缚鸡之力,更无任何反抗能力的博士先生,却只能无可奈何地以一种祈求的心情喃喃自语:这不好,很不好……取笑人,不好……。 他怀著一颗愿意改造的诚挚的心向领导倾诉:像我这样背景的人,这样改造方法不一定最有效,如人格被伤了,改造就慢了。他天真地思想,这样做,工作没法进行。没料到他的专题长被撤掉,改由一位年轻的同志担任,他被另行分配了。 从此,他工作消沉,开会往角落里坐,一言不发,长期失眠。群众反映:萧先生这样下去,此后非自杀不可。但是,他没有这样下去。一九六一年,共产党的知识分子政策再度纠偏,他像孩子一样兴奋地向共产党、向亲人们表示为了祖国的科学事业,希望再活四十年。 在知识分子交心会上,他泣不成声地向共产党倾诉:(共产)党是公正的。我希望能再活四十年,使我的余生能给(共产)党的事业做些事情,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他写信给妹妹说:我曾经为(共产)党对领导科学缺乏经验而造成的一些缺点和损失而痛惜过,但是,我相信(共产)党的领导会从经验中逐渐懂得领导科学工作的规律。缺点是暂时的。一个科学工作者的责任,就是尽力帮肋(共产)党了解科学工作的特点和规律。 这段时间里,他游泳、打球,失眠症竟然好了。他满怀激情地写信告诉所有远地亲友:从现在起我再不颓废了!我要拼命干。他真的拼命干了。除了专题组的工作,每个周末都给青年研究人员讲课,参加会议,春节也不休息。一九六四年他的一个妹妹在北京病故,给他拍来电报让他前去,他的覆电是:誓将余生献给(共产)党的科研事业。在这段时间里,他领导的专题组完成了十六篇论文报告,专题研究取得了新的成果。他还主动兼任青岛海洋研究所研究员,提出了具有方向性的研究课题--生物催化。这个课题不仅在当时是先进的,直到现在,国外也是不久前才开展起来。 萧光琰敬仰和热爱毛(泽东)主席。他常和自己的亲人说:我真希望有一天能见到毛主席。可是,十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文化大革命是一场浩劫,是一场对生灵的扫荡,萧光琰一家,当然是在劫难逃了,文革一开始,他就受到了冲击和批判。 一九六八年十月五日晚九时,化学物理所的工宣队派出由二十名彪形大汉组成的专政队,全副武装,如临大敌,驱车萧家,把正在病中的萧光琰抓进牛棚。同时,抄收萧家一切值钱的财物。 严厉的、无休止的审讯开始了。 萧光琰,你在美国挣那么多钱,生活那么好,为啥回来?你能把美国的资料弄到中国来,一定也能把中国的资料弄到美国去,你老实交待,为美帝国主义搞了多少情报? 仍然是十八年前的老问题。对这样的问题,萧光琰当然对这些人说不清。可是,专政队对他的待遇已不再只是怀疑和控制,而是用三角带特制的刑具猛力抽打,他只能用惨叫来应合人们的嘲骂了。 专政队的一个工人暴徒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白屎。因为旅大人把白念成和博同音,于是当年的博士终于演化成为白屎,任人践踏。他在斥骂声中,被迫写下了二十六份交待材料。当然,每交上一份得到的是一阵斥责,以至抽你的筋,剥你的皮的威吓。 在放风时,人们听到,他像梦呓般地反复著一句话:共产党的政策不是这样的……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六日,在他挨过一顿皮鞭抽打之后,精神特别坏。放风时,他用微弱的声音,喃喃自语:共产党的政策是会给出路的……此时,他已经把平生希望缩到最少的限度只求给出路了。 十二月十日晚,又是一次严厉的审讯和更凶暴无情的皮鞭抽打。 十二月十一日晨,当专政队员厉声喝令牛鬼蛇神起床时,萧光琰再也不会爬起来,他死了。验尸结果:服过量安眠药--巴比妥自杀。然而毫无人性可言的专政队却认定:反革命特务分子萧光琰畏罪自杀,是无产阶级专政的伟大胜利,并贴出了特大喜讯晓喻全院,决定乘胜前进,深挖一切阶级敌人。 于是,当天下午就把萧光琰的妻子,正在营城子农场劳动改造的海运学院英语教师,中国血统美籍华人甄素辉拉到化学物理所,向她严肃地宣布:反革命特务分子萧光琰畏罪自杀,他的问题是敌我性质的。你要继续交待。 甄素辉没有表示她将怎样继续交待,也没有哭,只是向丈夫的尸体看了一眼,请求准许她请两天假,回家照料多日不见的孩子,甄素辉的请求真的被批准。她当天就回家了。 萧光琰和甄素辉的十五岁的女儿小络连在父母被揪斗后,在嘲骂、追打中过著痛苦的孤独生活。人们无从知道甄素辉母女相见的情景。第三天(十二月十三日),一直不见这家人的任何动静,敲门也不应。把门弄开,看到的是:母女双双躺在双人床上,盖著被,母亲紧紧地搂著女儿,他们早巳停止了呼吸。经检验,认定是服过量巴比妥致死,当然又是自杀,他们随萧光琰一同而去! 自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十一日至十三日,萧光琰一家三口,相继自杀身亡。当时,对于萧光琰和甄素辉,人们当然不肯也不敢说一句表示怜悯的话,因为他们是从国外回来的呀,谁知是什么人呢?但是对小络连,邻居们却忍不住地一洒同情之泪。这孩子实在招人喜欢,她热情,聪明,美丽而健康,十五岁的孩子就长得像成年人的身材,而且特别爱学习,念小学的时候,就自己装半导体收音机……在死的前一天,她把自己的照片郑重地赠给要好的小朋友留作永久的纪念,在历经屈辱、折磨以至行将结束这幼小的生命之时,她还有著多么强烈的生之留恋啊! 三天之内,死了全家,但又成为专政队和一些人的辉煌战果。向上级报功,并决定继续深挖,由大连化学物理所,大连海运学院,大连运输公司、大连妇产医院组成了联合专案组,并命名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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