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报消息】2002年1月下半月(总第276期)的《家庭》杂志刊出特别报道《斗智斗勇:女记者与“狼”共穴61天》,以吴丽自述、季风整理的署名报道,曝出了山西某党报女记者吴丽被绑架,与“狼”共穴61天的事件……该文在山西新闻界引起的震动不下于8级地震。山西媒体记者就此进行追踪采访,发现《家庭》的这篇报道纯属没有事实依据的假新闻,被国内一家刊物评选为2001年国内十大假新闻之一。 神神秘秘“季风”露面了 经过多方努力,2月5日晨,本报记者终于和《斗智斗勇:女记者与“狼”共穴61天》(以下简称《与》)的作者“季风”取得了联系,他在电话里和记者约定,“上午9点半在省政府信息楼见”。在新城广场省政府西门,记者被告知更换见面地点,季的一位朋友高先生在电话里说,在大院里谈不合适,他将陪同季到省政府西门口传达室与记者见面。 约9时30分,传达室的门帘被掀开了,一位身材稍矮、显得较为精干的青年男子(季的朋友高先生),朝屋子里张望了一下,之后他问记者:“你就是那位《华商报》的记者吗?”得到肯定答复后,他朝门外叫了一声,这时一位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高先生介绍说:“这位便是季风!”由于省政府传达室地方小、访客不断,记者建议“换个喝茶的地方”。 直到这一刻,记者才有时间细细打量起这位因炮制《与》这篇假新闻而震动广州、山西新闻界的神秘人物:头发很长,上身穿一件黑色风衣,下身着马裤呢裤子,脚上穿一双“澳伦”牌皮鞋,还算擦得干净。路上,季首先声明:“我口袋没钱了。”记者于是问道:“你早餐用过了吗?”高先生则立即称“吃过了”,季则没有吭声,记者遂建议“那咱们到豆浆店用餐,边吃边聊!”季表示同意。在一个较为清静的地方,季一边喝着清茶,一边非常伤感地道出这一事件的前前后后——— “季风”其人其事 今年30岁的“季风”似乎对自己的出生地特别不愿透露,只说是“西安人”。问得急了,他才说自己是临潼人。据季风讲,他在家排行老小,已经成家,爱人在西安工作。生于1974年,曾在渭南一家医学专科学校学临床医学专业。1990年初中专毕业后,在西安一家医院实习,第二年9月考进陕西一家综合性大学文学专业。按学校规定,该专业学制3年,但他实际上学了4年,于1995年7月毕业。 大学毕业后,他进入陕西一家企业报社。据他说,后来由于报社不景气,他辞职到南方广州一家报纸谋求发展,在那里呆了一年多。“父母亲有病,我才回到西安。”季介绍说,“父亲是个知识分子,传统观念很强,母亲卧病在床。”2001年1月,他被即将创办的某女报聘用,任该报副刊编辑。同年3月8日,该女报创刊前夕,他离开了这家报纸。据他讲,这时他正在创作一部长篇小说《童年的太阳》。 假新闻是这样炮制出来的 据季讲,去年秋季他刚从内蒙回来,写了一篇关于他的一位山西籍“女性朋友”曾亲身经历的文章《劫后余生:女记者与“狼”共穴61天》,文章讲的是:女记者“吴丽”(化名)被歹人劫持,在陕北给人强迫当老婆,罹难61天,靠自己超人的智慧和勇气逃脱的故事。他告诉记者,“确实有过这个事情,但已经过去了,公安机关也没有参与。”后来在这篇文章投给《家庭》后,他还到山西阳泉去了一趟,找过这个女的,但文中山西那位女记者的“原型”当时说话“口齿不是太清晰”,他就没有讲这篇稿件的事,只是从侧面了解了情况,感觉作为“故事”再“把细节完善了一下”就行了。他一再称:“这是朋友家中过去发生的一件真事。” 2001年9月下旬,《劫后余生:女记者与“狼”共穴61天》一文成稿后,季首先投给了西安一家刊物,但没有被采用。记者问为什么?季说:“这是一家党政类刊物,他们觉得此类稿件不适合该杂志的风格。”季说,这时他身边的一些朋友鼓动他将此稿投往《家庭》。《家庭》的责任编辑艾静收到此稿后,即和他取得了联系。 季回忆说,艾静当时是这么说的:“感到这个故事很好,把题材给领导汇报了一下。”另外,艾静也对这个题材的真实程度表示过怀疑,要求他提供一些证明材料。他就到陕北吴堡县,站在一村庄远处的山头上,朝村上拍了些照片。随后,他就把这些照片当证明材料提供给了艾静。他说,除了这几张照片,实在找不出什么证明材料。季回忆说,《家庭》杂志社没有对我的补充材料提出意见。 采访时,季指着《家庭》2002年1月下半月刊发的《斗智斗勇:女记者与“狼”共穴61天》一文说,“文章当时就写了这么多,好像基本上没啥改动,只是标题略微变了一下。”这是《家庭》第一次刊发他的稿件。据他讲,若按约稿信中的每千字600元稿费的说法,他这篇文章应当挣1万元左右稿费。 据季讲,《家庭》2002年1月下半月刊实际上提前于2001年12月15日出版。季看到他的文章时,已是12月18日了。他的文章被编成“特别报道”的新闻故事刊登在头三条的位置,他拍的那张照片也被采用了。 文章一发表就“感觉要出事” 《斗智斗勇:女记者与“狼”共穴61天》一文发表后,季“预感”山西那边将要查证此事,因为他的文章中牵扯到一些具体单位。果然,元旦过后,《家庭》来电说:引文中提到的“吴丽”为山西某党报记者一事,山西日报社一负责人就此打来电话质询。于是,他给《家庭》出具了一个有关该文的“谬误”之处的材料,材料中特别指出文中“山西某党报”不是党报,阳曲县公安局发现《与》文中关于“采访车”的情节及故事结尾一段属于杜撰。他坦白地说:我已经通过《家庭》对该文中牵扯到的单位表示了“歉意”。 另据季风说,在“假新闻事件”曝光后,《家庭》杂志社曾质问他:“《都市生活》(太原一媒体)你熟悉不熟悉?《都市生活》发表文章说没有这个事,假如你的文章中所写的情况属实,咱就要找直接证据,和山西理论这个事情。”当时,《家庭》限令他在三日内找到当事人。1月22日,他特地到山西阳泉去了一趟,没有见到他的那位“女性朋友”,但他把自己当时的处境托人捎话给了他的那位“女性朋友”。3天的期限过去了,他没能把当事人提供给《家庭》。 他说,在山西阳泉没有看到《都市生活》的报道,但从网上看到了关于《斗智斗勇:女记者与“狼”共穴61天》是假新闻的报道。另据他说,在“假新闻事件”曝光之前,《都市生活》曾要转载此文,但因为他预感到该文可能要出事,所以就没有让其转载。 《家庭》:“这事现在还没有完” 季说,这一假新闻对《家庭》的伤害极大。2月4日晚,他得到消息:《家庭》杂志社副总编辑王冠清表示自己要辞职,杂志社也已将责任编辑艾静解聘。 2月4日下午5时30分,记者电话采访了《家庭》杂志副总编王冠清。当记者询问造假者“季风”的情况时,王冠清表示不能提供更多的情况,因为《家庭》现在“也正在找季风”。他说,自“假新闻”一事被揭露出来以后,他们在西安找到过“季风”,季承认文章是“自己杜撰”,并为此写了材料,但此后就再也找不到人了。据王冠清讲,季以前没有在《家庭》发表过文章,此次这篇《与》是季在该刊的第一篇文章,稿费约为五六千元,现《家庭》已将此笔稿费扣发。 就这起“假新闻事件”,王冠清诚恳地说,他们会“给读者一个明确的交待”,在即将发行的《家庭》杂志上面说明《与》一文是假新闻。对此起事件,他说“感到很内疚、很痛心”。据他讲,“假新闻事件”出来以后,截至目前,他们已从各地分印发行的相关单位收回了11万本1月下半月的《家庭》杂志,仅此一项给他们造成的经济损失就将近42万元。他愤慨地说:“经济上的损失只是一方面,关键是影响太恶劣了,《家庭》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伤害,假新闻给《家庭》的声誉、品牌损害是100万、200万元也挽回不了的!” 最后,他表示,今后将向撰稿人明确要求:文责自负,稿件必须真实;如果有人还敢虚构,还敢提供假照片蒙骗编辑,《家庭》会保留通过法律渠道追究造假者责任的权利。对杜撰《与》一文的作者季风,他说“这事现在还没有完”。 季的“忏悔”:坐牢我都愿意 季说,这段时间他的体重下降了15公斤,手机通话持续到最后电路被烧断,最后,只好关了所有的电话,不再接外界任何电话。 在采访中,季并不回避自己是整个事件的中心人物,他承认《与》一文中相当大一部分是自己杜撰的。对此,他信誓旦旦地表示:“我愿意为此事承担法律责任包括刑事责任,甚至坐牢我都愿意。”他说,现在他在经济上根本撑不住了,唯一和外界联系的小灵通也转移到朋友的呼机上。在采访过程中,高先生的呼机不时响起,都是找季的,均被高先生给挡回去了。据他说,目前他的父母还不知道此事,他不敢让家里知道此事,他妻子知道实情后,整天提心吊胆,而他的心情也糟透了,甚至有出家当和尚的念头。问及将来怎么办时,季说,等事情平静以后,准备搞创作。中午时分,两个多小时的采访结束了,记者邀季在报社员工餐厅用餐,记者给他要了一碗饺子。望着面前的饺子,他连动都没动。他表情抑郁地说:“咋能吃得下去?”最后,他还告诉记者,他这20多天连澡都没洗过。 离开时,他一再提醒记者说:“千万不要刊登我的照片和我的真名;否则我的父母亲知道了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承担不起了。毕竟,我还要活下去!”(东方 张国政 王井) 假新闻是如何被发现的 2002年元旦期间,山西《太原晚报》文化与生活部负责人耿长春最早在《文摘报》上看到《与》文。由于文章点明被绑架的女记者“吴丽”供职于“省城某党报”,自然引起了太原“老记”们对此事的关注、议论。冷静思索之后,大家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因为性质如此恶劣的绑架案太原新闻界竟一无所知。那么,这个神秘的化名为“吴丽”的女记者是谁呢? 于是,他就和其他记者根据《与》一文中的线索对此事进行追踪调查:先是从“吴丽”可能供职的单位查起,结果太原的几家党报根本就没有“吴丽”这个人;后来又按文中的线索到山西省、太原市记协采访,省、市记协均回答“不清楚此事”;下来,又循着文中的线索到太原检察院、法院采访,同样没有结果;最后
|